雷州换鼓探研

一、“换鼓”的由来“雷州换鼓”的说法来自于明代著名文学家冯梦龙所编纂的短篇小说集《警世通言》，《警世通言》第二十三卷《乐小舍拚生觅偶》开篇的一句话：从来说道天下有四绝，却是雷州换鼓、广德埋藏、登州海市、钱塘江潮。这三绝，一年止则一遍。惟有钱塘江潮，一日两番。冯梦龙的这句话是后面故事的引子，用来强调钱塘江潮的景象震撼人心，他在后文中没有再讲解“雷州换鼓”到底是什么。这看似无心所说的四个字，却引起了后人无数的猜测。这个“雷州换鼓”，指的是什么呢？冯梦龙这段话里所说“天下四绝”，其他“三绝”的内容都众所周知：“登州海市”的含义，如今所指的是山东省蓬莱市（旧称“登州府”）因为其特殊的地理环境，经常出现海市屋楼的奇特景观。“钱塘江潮”的含义，如今所指的是每年农历八月十六日至十八日，钱塘江在流经浙江嘉兴市海宁盐官镇附近时，形成壮观的涌潮现象。“广德埋藏”的含义，古人和今人的解释不同。在古代文献中，“广德埋藏”又称为“祠山埋藏”“埋藏会”，指的是安徽省广德县祭祀祠山大帝张渤的一种仪式。传说祭祀时把作为祭品的牛杀后随其他葬品一起埋入庭院中，第二天发现牛和随葬品全部消失不见。在杭州、河南地区也有类似的传说,这个传说跟祠山大帝显灵有直接的关系。在当代，广德县为更好地发展旅游业，把“广德埋藏”解读为位于该县著名旅游景区——太极洞里的一种景观。“太极洞”内部长达五公里，洞穴层层叠叠，钟乳石造型千奇百怪，是我国极为少见的超大型溶洞群。每年春季，太阳光线从洞穴的“望天孔”中直射进来，形成独特的光影效果，被称为“太极重光”。对于后“三绝”所指的景观，无论是否有争议，今人都有详细的解释，古人也有不少记录。只有“四绝”之首的“雷州换鼓”最为奇特。因为除了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提到外，翻遍各种典籍，再也找不到有人说过“雷州换鼓”这四个字。“雷州换鼓”的字面意思也令人费解。其中可以准确解读的只有“雷州”二字。其他“三绝”——“广德埋藏”“登州海市”和“钱塘江潮”，前两个字均指的是地名，“雷州换鼓”中的“雷州”二字也应是地名。《旧唐书·志第二十一》云：雷州，下，隋合浦郡之海康县。武德四年，平萧铣，置南合州，领海康、隋康、铁杷、棋川四县。贞观元年，改为东合州。二年，改隋康为徐闻县。八年，改东合州为雷州。今天我国雷州半岛的海康、遂溪、徐闻等地，在唐朝贞观八年时已经改名为“雷州”，并且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现在（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云：“雷州，汉合浦郡地。”。冯梦龙是明朝人，他所说的“雷州”，指的也是我国的雷州半岛。根据冯梦龙“一年止则一遍”这句话还能得知，“雷州换鼓”这个现象很有规律，每年都会出现一次。这即是说，冯梦龙所说的“雷州换鼓”应当指的是一年一度的，出现在我国雷州半岛的某种奇特景观。但是“换鼓”的说法令人费解，什么是“换鼓”呢？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换鼓”可能是“更换鼓”“交换鼓”的意思。但是，更换一面鼓又有什么稀奇的，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天下四绝”中的第一绝呢？对此研究者众说纷坛，却始终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说的那句话，原本是为了强调钱塘江潮的宏伟壮丽，因此作为钱塘江潮陪衬的其他“三绝”，从常理上说一定是常人难以见到的奇观。“四绝”之首的“雷州换鼓”，应当是超过了广德祠山埋藏、蓬莱海市屋楼以及钱塘江海潮的奇特景观。可是时至今日，雷州人民在记忆中，似乎找不到能与之对应的景观。那“雷州换鼓”到底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和广德埋藏、登州海市、钱塘江潮相提并论？为什么如此引人注目的景观，不仅今天的人不知道，而且还几乎见不到古人的记录呢？二、“换鼓”的种种猜测冯梦龙提出的“雷州换鼓”，引起后人无比浓厚的兴趣。特别是近十年以来，全国各地掀起弘扬地方传统民俗文化的热潮，其目的是为更好地促进文化产业和旅游业的发展，雷州也不例外，掀起了一波又一波以“雷州换鼓”为主题的民俗文化活动。“雷州换鼓”成为天下一绝，这使雷州人无比自豪。据说湛江市还专门成立了“雷州换鼓”课研小组，赴海南、广西等地考察。“雷州换鼓”作为表演节目还登上央视的舞台，展示了雷州特色文化，这些当然是好事。但学者们对“雷州换鼓”真相提出了众多解释，人们从古籍考据、民俗文化、自然环境等众多角度猜测“雷州换鼓”的真相。时至今日，相关文献连篇累牍，却均未破解这个千年之谜。解释“雷州换鼓”有两个难点：一是今天的史籍文献中直接提到“雷州换鼓”的，只有冯梦龙这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了。二是“换鼓”二字晦涩难解。由于这两个原因，目前对于“雷州换鼓”的解释多以猜测为主，缺少直接的证据。常见的解释有以下几种：1.铜鼓实物说：“雷州换鼓”是一种器物，指的是某种特殊的鼓。还有人认为，这种鼓是一种上古文物，年出土于广东省雷州市英利镇潭典村，由古雷州锂僚人铸造和使用过的北流型云雷纹青铜鼓（现保存在雷州市博物馆新馆）,就是其中的一个。雷州但僚人在晋朝时期就有铸造大型铜鼓的祭祀习惯。2.祭雷仪式说：“雷州换鼓”是雷州地区的一项祭祀活动。雷州地区由于多雷暴，自古以来就有崇拜雷神、祭祀雷祖的传统风俗。为了向上天祈福，祈求下雨或者祈求有一个好的收成，雷州人民每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3.雷暴现象说：“雷州换鼓”是一种自然景观。“天下四绝”中，其他三绝“广德埋藏”“登州海市”和“钱塘江潮”均为自然景观，按常理推测，“雷州换鼓”也应当是自然景观。指的是雷州地区春夏之间的雷暴现象，这里的“鼓”是作为“雷声”来解。4.天人感应说：“雷州换鼓”是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的结合。指的是雷州人民在雷雨季节即将到来时举办的祭祀活动，在祭祀活动中出现“天人感应”的效应，天空中正好出现了震撼人心的电闪雷鸣，随后雷声和大雨接踵而至，这是因“雷州换鼓”的祭祀活动引来了天上的雷暴。5.海浪击岸说：“雷州换鼓”是一种自然景观，指的是雷州地区飓风带来的汹涌的海浪声。“雷州换鼓”不是“换鼓”，而是“唤鼓”的讹传。“唤鼓”指的是雷州地区每年6、7月份大潮期间，惊涛拍击礁石的轰鸣声，声音大得如同鼓声一般。这些说法各有一定依据，但都有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古代雷州经济水平落后，假如认为“雷州换鼓”是人造的器物或者祭祀活动，以雷州地区有限的经济水平，如何让人为的器物和仪式达到“天下四绝”之首的水平？祭祀规模再大，又“绝”在哪，能比得过朝廷的祭祀大典？雷州地区的雷暴和限风现象每年都会出现很多次，冯梦龙却说“雷州换鼓”，“一年止则一遍”，这是明显的矛盾。至于“天人感应”，更有违唯物主义精神，以现代的科学理论来看万难成立。还有“海浪击岸说”，说“换鼓”是“唤鼓”的话传，显得证据不足，更不可信。以及张应斌教授在年出版《雷州雷神之谜》一书中所提出新的“换鼓本意说”——即以旧鼓换新鼓之意。每年在雷神生日时举行大典，因雷神威名天下，全国各地赴雷州，将旧鼓换取新鼓，并请雷神赐新鼓以法力神威。但这些对“雷州换鼓”的解释都有难以成立的硬伤，也缺乏直接的文献证据，均只停留在猜想阶段。探寻“雷州换鼓”的突破口，在于寻找更多的文献证据。参考资料：冯梦龙《警世通言》、黄绍文《广德州志》、吴骞《桃溪客语》、周密《癸辛杂识》、章楹《愕崖脞说》、濮阳春《祠山志》、脱脱《宋史》、赵翼《陔余丛考》、雷天庆《天下一绝太极重光》、刘昫《旧唐书》等。（符马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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