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1月26日,广德成外,炮声隆隆,硝烟四起。牛岛贞雄举起望远镜,观察着中日军队双方激烈的战斗。
一群身穿破烂夏季军装中国军人,手里拿着各色杂牌武器,用孱弱的火力依托有利地形对抗着自己的多精锐日军。甚至有的中国军人竟然浑身捆满手榴弹,发疯一样冲向日军的坦克,而这人脚下竟然还穿着草鞋,现在的时间可是年11月26日啊,已经是冬天了。
可是,牛岛贞雄还是摇了摇头,这又有什么用呢?中国的精锐正规军已经在淞沪战场损失大半。而眼前的广德为苏浙皖三省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拿下广德,就能一举截断中国数十万主力军队的退路。
随即,他通过电台命令空军出动,支援战斗。27架飞机对广德前沿阵地和机场实施轮番轰炸,中国军队工事尽毁。
而此刻,他不知道的是,面对疯狂进攻的日寇。在广德城内坚守的是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率领的川军。
淞沪会战爆发
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寇全面侵华。消息传到四川,各路川军将领集议抗战事宜,决心放弃前嫌,统兵14个师,组成二个集团军。
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中日双方以上海为中心展开了抗日战争历史上最大规模最惨烈的会战。
日本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陆续调集30万重兵,在航空母舰,巡洋舰的配合下进攻远东第一城市上海,意图拿下中国的经济中心,进而进逼当时的民国首都——南京。
而中国国民政府在蒋介石的领导下,将嫡系中的嫡系,王牌中的王牌,全德械装备的88师,87师,36师全部被派上战场,以应对日军的进攻。
年9月中旬,此时的淞沪战场就像一个血肉磨盘。中央军已经精锐尽出,却依旧无法挡住日军,于是全国各省的地方部队纷纷响应号召,集体出省抗日,一时间举国震动。
川军出川,奔赴上海
川军由于常年混战,再加上武器装备差和纪律差,被国人诟病为“中国最糟糕的军队”。而这只军队,却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摒弃嫌隙,主动向蒋介石政府请战。
装备落后,身着夏装,脚穿草鞋的数十万川军将士依靠着一双铁脚板,硬生生从抗战的大后方四川徒步赶往抗战前线上海。
10月20日,为彻底占据优势,日军统帅部下令从华北和日本国内抽调12万士兵组成第十军,准备在淞沪战场外围实施登陆作战,对中国军队实行大包围。至此,淞沪前线的日军兵力增至20余万人。
由于中日双方军事实力相差实在太大,再加上蒋介石政府一直对于国际调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导致中国军队节节败退。在日军包围网即将形成之际,蒋介石不得不下令所有部队撤退。
而广德城,正是苏浙皖三省要冲,只要拿下它,就能一举截断中国数十万主力军队的退路。只要将中国数十万精锐军队进行合围,一举歼灭,几乎就拿下来中国的半壁江山。
而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川军身上。
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中将在广德城30里处,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坚守广德,为国军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而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从四川千里奔赴抗战前线的官兵依旧穿着单薄夏衣、脚蹬草鞋,“天下大雨,道路泥泞,且以新筑公路,概是碎石路面,草鞋穿烂,脚也走破”,“附近村庄人已跑光,军队拿钱也买不到粮食”。
此时不但前线的中国抗战军队慌乱撤退,民国政府也是混乱不堪。如此紧急重要的任务,竟然没有向川军拨付给养和弹药。导致川军条件极为艰苦,处境十分艰难,而更激烈的战斗已然来临。
广德保卫战
11月24日,饶国华率部抵广德后,立即巡视前线,前往广德以东与泗安交界的界碑,严密布防。三令五申全体官兵:"誓与广德共存亡,不许倭寇逞凶狂!"
在广德保卫战打响前夕,他对侍从副官顾廷兴深情地说:"我奉命出川,志在歼灭日寇,还我河山,解我同胞倒悬之苦,现在幸而优先被派到前线御敌,战机就要来临,怎能不叫我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11月25日,日军以华中派遣军第十一军牛岛贞雄第十八师团向广德发起全面进攻。饶国华率师部特务连和一旅某营与伪满军于藏山部及部分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他置生死于度外,亲临前沿指挥,负伤不下火线,经过半日苦战,击退了日伪军的进攻。
中日对决,武器悬殊,敌人炮火及空中优势明显。敌人每轮攻击前,总先发四至六千发炮弹轰击前沿阵地,才由轻型坦克放射烟幕弹,掩护士兵向前攻击。
攻击的时候,敌炮兵又做远距离的弹幕射击,坦克车才掩护战斗兵向前。一次,日军先用15辆坦克开路,步兵在后跟进,缺乏重炮的中国士兵,将捆好12个集束手榴弹抱着冲到坦克下爆炸。
26日,日军依仗其优势装备大举强攻。敌人首先出动27架飞机对广德前沿阵地和飞机场实施轮番轰炸,将国民党军工事摧毁,而后以装甲车、坦克开道,大批日军蜂拥而至。
由于敌我装备水平过于悬殊,而一四五师根本没有反坦克武器,重型火炮一门也没有。士兵们的重机枪打在敌军坦克身上,只能溅起一片火花,根本伤不了其分毫,以致伤亡惨重。
有的官兵冒着生命危险,抱着炸药包,冲向日军坦克将其炸毁;有的官兵身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有的伤员也跳出掩体,与敌人肉搏。官兵们争先恐后为国捐躯,以誓与广德共存亡的决心与日军作殊死的拼杀,宁死不退。
28日界碑失守,饶国华部不得不退至广德境内的祠山岗。而此时的一四五师已经是内外交困,处境岌岌可危。饶国华通令全师及友军部队:“国家养兵是为了报国为民。人生谁人无死?今天是我报效祖国的时刻,城在我在,城破我亡。望我全体官兵不惜一切努力报国,恪尽职守。”
但是,坚固的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由于敌我力量过于悬殊,一四五师伤亡惨重,而团长刘汝斋惧怕日军炮火,为了保存实力,竟然违背军令,擅自后撤,以致全线溃败。
将星陨落
11日30日,饶国华在率军击退日寇数十次进攻之后,身负重伤,被日军包围于十字铺附近。他给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湘、副司令唐式遵写下遗书:"本部扼守广德,掩护友军后撤集中,已达成任务。我官兵不惜牺牲为国效力,忠勇可嘉,深以为慰。广德地处要冲,余不忍视陷入敌手,故决与城共存亡,上报国家培养之恩与各级长官爱护之意,今后深望我部官兵奋勇杀敌,驱寇出境,还我国魂,完成我未尽之志,余死无恨矣!"
随后他命令卫士在地上铺好地毯,盘腿坐下,面对日军攻来的方向怒目而视,大喊:“强如威廉二世都要灭亡,更何况你小小的日本,将来必定也要灭亡!”言罢,举枪自尽,以身殉国。这是南京保卫战开始阶段自杀殉国最高将领。时年43岁。
噩耗传出,全军官兵莫不感泣,举国同悲。芜湖、武汉、重庆、资阳等地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和公祭大会,时人无不称赞川军奋勇杀敌,用劣势装备抗击日军毫不退缩。
饶国华将军牺牲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追晋他为陆军上将,此后又在成都中山公园铸造了饶国华铜像。
年3月12日,毛泽东在延安的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13周年及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上,对包括饶国华在内的抗日爱国将领,给予高度赞扬。毛泽东说:"从郝梦麟、佟麟阁、赵登禹、饶国华……诸将领到每一个战士,无不给予全中国人民以崇高伟大的典范。"
年9月10日,四川省人民政府追认饶国华将军为革命烈士:"原国民党陆军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在抗日战争中,于一九三七年十月三十日在安徽省广德县抗击日寇十八集团军牛岛师团的战斗中牺牲,省人民政府决定追认饶国华为革命烈士。"
后记
中华民族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数次经历灭国亡种的生死危机,却都能屹立不倒。近现代以来,尤以日寇侵华威胁为甚。
在此民族危急时刻,有无数的军人挺身而出,组成中华民族的钢铁长城,力挽大厦于将倾。而饶国华将军明知敌众我寡,依然领命率军坚守广德城,死死拖住日寇南下步伐。
在城破之际,能够坚守誓言“城在我在,城破我亡。”最终以死报国,体现了中国军人的崇高的大无畏精神,也体现了中华民族对待外敌毫不退缩的优秀品质。
广德军威振,
义胆挫敌首。
成仁昭大节,
英名自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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