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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发生在明代嘉靖三十二年春三月(年4月),松江府同知张仲被人杀害了。经过调查,发现张仲竟然是被妻子赵氏、大妾唐氏、婢女菊花、老妈子伍一嫂等4个女人所杀,下手非常凶狠,居然将遍身剁碎。究竟因为什么原因,才使妻妾婢女下此狠手?她们与张仲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松江府同知是副知府,俗称二府,除了知府,就是他大,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为正五品官,相当于现在的厅局级。这样级别的官,有三妻四妾也不足为奇,驱使十个八个丫鬟、老妈子也是应该。他为什么会被妻、妾、丫鬟、老妈子杀死呢?他与妻、妾、丫鬟、老妈子有什么不解之仇呢?满怀疑虑的松江府知府方廉,只得提审相关人犯来了解案件的起因。

先提审张仲妻子赵氏,但见她年仅30余岁,虽然枷锁在身,脸上还有血迹,但掩饰不住她的风姿,柳眉杏眼,体态轻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绝色美人。被提到大堂,也面无惧色,丝毫没有杀夫之后的悔恨惧怕之情。方知府认为赵氏是诰命夫人,虽然犯法,也不应该枷锁起来,便让衙役将赵氏身上的枷锁除去。

什么是诰命夫人呢?也就是受到朝廷诰封的女人,那时候母以子贵妻以夫荣,儿子丈夫为官,母亲妻子可以按照儿子丈夫的品级,得到朝廷的诰封,称为诰命夫人。张仲的官阶是正五品,按例赵氏应该为五品宜人,享受朝廷的五品俸禄,虽然不是官,也应该享受官的政治待遇。按照明代制度,官员不应该锁系,所以方知府让人把赵氏的刑具去掉。赵氏被去掉刑具以后,站在那里回答方知府的问询,挥泪把自己的身世和经历讲了出来。

原来,赵氏名叫琼娘,湖州府乌程县人,父亲是退休的县丞,名叫赵仁,年老无子,只有她一个女儿。赵仁辛苦数十年,挣下来的财产虽然不多,但比起中人之家来,还算是富有的。没有儿子继承财产,可以给女儿,但没有子嗣,赵家不就绝后了吗?所以赵仁决定让女儿招赘,等女儿生了儿子,可以使一子姓赵,以延续赵家的血脉。

赵家有财产,贫穷的人也有不少愿意入赘的,选来选去,赵仁为女儿选中了张仲,因为他虽然穷困,但是本县生员,要是参加科举,肯定会有飞黄腾达之日。赵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选择给女儿带来终生不幸。

张仲本来就是为了财产而入赘,人穷志短嘛!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与妻子、岳父相处,等到考中举人,有了身份,便不把岳父放在眼里,对琼娘也开始恶语相加。赵仁看到张仲犹如变了一个人,开始后悔起来,便想把女婿逐出家门,让女儿另嫁他人。有人会问,那个时代离婚不都是男人的权利吗?这没有错,不过赘婿的地位犹如媳妇,离婚的权利当然在女方。没有想到女儿不同意,反而说:“烈女不事二夫。”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父亲当时选择错误,也不能够一错再错了,要是离婚再嫁的话,肯定会遭人议论,不如感化他的良心,或可以迷途知返。看到女儿意志坚定赵仁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夫妻嘛!

张仲见岳父不敢再斥责自己,妻子也顺从,便更加肆无忌惮,不时还对妻子大打出手,琼娘只得隐忍。赵仁常常在屋里叹息,心情不好,再加上年老体衰,过了不久,赵仁竟然撒手人寰,抛下女儿归西了。张仲连岳父的丧礼都不参加,在外面与一些无聊文人在一起喝酒嫖娼,琼娘自己料理丧事,真是可怜!

张仲就是这样的人品,居然也考上进士了。古代虽然有摸金盗嫂之行不问,唯才是举的原则,也就是说即便有偷摸与乱伦的行为,只要有才能都可以被选拔为官,但也还是重视品行的。问题是偷摸与乱伦都是秘密的,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张仲中了进士,前程也就无量了,不久便被任命为安徽广德知县。张仲富贵了,就想换妻子,但妻子是报朝廷备案的,不能够轻易离弃,便娶了山阴县唐氏为妾。唐氏虽然是小家碧玉,也懂得礼节,虽然张仲很宠她,但也不敢不恭敬正妻琼娘,姐妹相处还算好。

张仲有一妻一妾,还不满足,在路过芜湖的时候,到妓院去嫖娼,看上一个名叫杨媚娘的青楼女子。在妓院的女子,不但会梳妆打扮,还能歌善舞,而明代的妓女,除了这些之外,还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所以文人都以占有这样的妓女为荣,也出现不少的名妓,如柳如是、董小宛、陈圆圆之类。张仲是进士出身,也附庸风雅,想到妓院找个红颜知己。在明代,法律没有禁止文人嫖妓,但却禁止官员宿娼。按照《大明律·官吏宿娼》条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这是就被查出或抓获而言,查不出或抓不到,也就无法处罚。张仲也深明这个道理,要是经常出入妓院,早晚会有失手的一天,所以便花了两银子,把杨媚娘买回来为二妾

张仲带着一妻二妾,乘船到广德赴任,路上仅与杨媚娘同食同宿,哪里管琼娘、唐氏的死活?而杨媚娘恃宠,也根本没有把琼娘、唐氏放在眼里,还时常说她们的坏话,看到张仲打骂她们,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

到了任上以后,杨媚娘有专房之宠,而琼娘、唐氏却成为冷屋弃妇。杨媚娘恃宠任意胡为,见琼娘有金冠霞帔,朝廷封的诰命,自己也想要,可是按照制度,妾是不能够为诰命夫人的。于是张仲便把琼娘的金冠霞帔抢过来,给杨媚娘穿戴。碍于张仲的淫威,琼娘也不敢争辩,想不到张仲得寸进尺,每天与杨媚娘酣歌乐饮,让琼娘与唐氏在旁边伺候,犹如使唤丫头一样,稍不如意,轻则长跪于阶下,重则鞭挞于庭帏,每天晚上还把她两个关在小黑屋,连被褥都不给她们。

就这样,一连过了6年,杨媚娘生了两个儿子,更加猖狂的不得了,居然也敢虐待琼娘和唐氏,呵斥打骂,犹如家主责打奴仆。张仲非但不加制止,反而在旁助势,看杨媚娘打的轻了,自己还上手,琼娘和唐氏经常是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这样虐待妻妾的人,能够当好官吗?根本不能,张仲不但政事荒息,而且是酷虐属民,需索良民财物,中饱私囊,以致人民怨声载道。有人会问,这样贪酷的官员,朝廷为什么不处置他呢?当然,无论是按照制度,还是按照法律,对这样的官员,都应该严惩,轻则罢官,重则杀头,但制度和法律是靠人来执行的,在人治社会里,人为的因素往往会使制度和法律形同虚设,进而出现政治腐败。

到了任满之年,按例应该考核,张仲贪酷虐民的恶行也很难掩盖,经过考核而被列入“八法”之首。什么是“八法”呢?原来明代对官员的考核,按照制度,官员考核分为三等,即:称职、平常、不称。称职者升迁,平常者留任或平调,不称者免官。考核标准按照“八法”来衡量,即: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罢、不谨。凡是贪酷者,都要免官,并要追究刑事责任。浮躁与才力不及者,给于处分成降级使用;年老及有病者,勒令休致,也就是强迫退休,但不给退休金;罢软无力与行为不谨,降级调用。张仲被列入“八法”之首,也就是贪酷,按照规定要罢官追究刑事责任。不过,张仲贪污就有钱财,那个时候,政治已经很腐败,有了钱便好办事,也容易找到靠山,有了靠山,也就不怕考核被列入贪酷。

那么如何去寻找靠山呢?在那时候,固然可以找什么同乡、同窗、同年、座师之类的关系,但“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唐·张谓《题长安壁主人》)还需要金钱铺路,而且还要脸皮厚。张仲有钱,又是那样厚颜无耻,所以凭着他那打不怕、骂不怕地皮脸,三七分钱,三分结识人,七分收入己,上台礼仪不缺,京中书帕不少,混了几年,花上几千两银子,也在科道官中寻到靠山,又花上数百两银子,在吏部考功司内找个专管考核的主事,也就不怕省里考核他为贪酷了。

张仲有了科道官为靠山,要科道官把考核自己为贪酷的省里官员弹劾,因为按照制度,一旦被弹劾,就要先免官等待核实。省里的官员被免了,再活动朝廷专门负责考核的吏部考功司,把贪酷给免了,还说他公正廉勤,列为上考,改为称职,于是按例升迁,被选为松江府同知。一个正七品的知县,居然破格提拔为正五品的府同知,等于是连升4级,也可见靠山与金钱的效用,更可见当时政治腐败的程度。

一个副知府,没有什么实权,而是所有的应酬都要出钱。这么多的应酬,肯定需要许多银子,张仲在当知县时所刮的地皮虽然不少,但终究会有用尽时,所以他用大笔银子去谋本府好差事,什么清查军户,征收钱粮,督查商税,也有大把的进项,真是“千金散去还复来”,就是苦了松江府的商民百姓。

官大了,脾气也大了,因为是副知府,不敢在府里发威,就把那脾气带到家里,向自己的妻、妾、丫鬟、老妈子们施威,这回琼娘可就更惨了。

面对张仲这样残忍的虐待,琼娘和唐氏实在忍无可忍,而受到相同虐待的丫鬟菊花,老妈子伍一嫂也非常愤恨,她们经常在一起吐苦水,感叹女人的命运为什么这样悲惨呢?彼此诉说,难免说出一些狠话:“我们不如把这个恶人杀了,以解我们心头之恨!还有那可恨的娼妓杨媚娘,更是可恶,要不是她挑唆,张仲也不能够这样坏!”

妻、妾、丫鬟、老妈子们不过是发发怨恨,也没有想付诸行动,但出事的那天晚上,张仲在家里设宴,请推官袁汝是同饮。什么是推官呢?也就是府里的佐贰官,主管刑名与考核事务,为正七品官,在府里排名老四,所以也称为“四府”。张仲是“二府”,比“四府”要高,因此为了显示自己多么有气势,不但山珍海味地摆上一大桌,还让妻妾前来劝酒,对丫鬟老妈子也是呼三喝四,尽显自己的威风。

琼娘一直受虐待,如何能够满脸陪笑地去劝酒呢?想不到张仲见状大怒,也不顾同僚袁推官还在场,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的琼娘满嘴是血,还让琼娘跪在地上请袁推官喝酒。袁推官见事不妙,急忙把一大碗酒一饮而尽,便说家里还有事,起身告辞了。

见到袁推官离去,张仲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把皮鞭、棍棒、烙铁等诸般刑具都拿了出来。先是一顿暴打,然后用烧红的烙铁在前胸后背乱烫,折磨的琼娘当时就昏死过去,然后才住手,自己便回房间睡觉去了。

丫鬟和老妈子把琼娘抬到前院西厢房,唐氏也前来看望,一边用水灌救,一边往烫伤之处涂专治烫伤的獾油,许久琼娘才苏醒过来。琼娘此时的怨恨已经难以抑制,心想:“平常虐待,都是在家中,家丑不能外扬,谁让我嫁给这样一个黑心狼呢!我就算是自作自受,但今天他竟然当着同僚的面,如此羞辱我,还下这样的毒手!

我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妇,是五品诰命宜人,这要宣扬出去,不但丢我的脸,连我那屈死的老父也不能够瞑目呀!越想越气,就想到杀死张仲,但自己是个弱女子,如何杀得了那凶悍的张仲呢?便对唐氏及丫鬟菊花、老妈子伍一嫂说:“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把狠心的张仲杀了,再把那个淫妇杨媚娘一起除掉!”这几个人平时也没有少虐待,一看主母决心如此坚定,便都举双手赞成,便谋划了具体行动部署。

等到半夜三更,琼娘手执铁锤,伍一嫂、唐氏各自执刀,菊花执斧,便悄悄地摸向张仲的睡房。但见张仲正在熟睡,居然是一个人,杨媚娘并没有在一起。琼娘想:“这个淫妇每天都与张仲同宿,今天为什么不在呢?不在也好,先杀了张仲,再找她不迟。”于是举起铁锤便向张仲头上打去,天黑看得不真切,铁锤打在脸上,张仲一声惨叫。伍一嫂急忙用刀砍去,正中头颅,而菊花执斧砍下,伤了右臂,张仲便不吭声了。唐氏急忙用刀斩头,而琼娘此时多年的怨恨已经迸发,从伍一嫂手中夺过刀来,一通乱剁,几乎把张仲剁成肉泥。

眼见张仲不能够活了,她们便出门寻找杨媚娘,没有想到张仲临死前的那声喊叫,已经惊动防守同知府邸的士兵,他们纷纷起来,打起灯笼火把,把府邸照得通明,所以很快地就看到浑身血迹的4个女人,便把她们拿下送到本府监狱看守。

方知府了解案情以后,便说:“你们是临时起意杀死张同知?还是早有预谋杀死张同知?”方知府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其实他想为琼娘等人减轻些罪责。因为按照《大明律》规定,临时起意与事先预谋,在判刑上是有所区别的。事先预谋杀人,一旦杀人以后,造意者肯定是要被处死刑的,即便是造意者没有出现在杀人现场,也难免死罪。临时起意,是本来不想杀人,突然想起杀人,这里就有为形势所迫而有不得已的因素,因此可以减等处置。

琼娘等人都是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什么法律?此时对张仲的怨恨还没有消去,便说:“早在广德县,我们便想杀死他了,苦无机会,也没有能力!”

听到此,方知府不由心里一惊:“要是这样,我可真的没有办法救你们了!”便又诱导她们,谁想到她们根本不领会意图,一直说早就想把张仲杀死。方知府只有感叹了,让她们各自画押,将供状呈送到苏松兵备道许宗鲁处。为什么要呈送兵备道处呢?兵备道是什么官职呢?具体又有什么职权呢?

原来明代在各省重要地方设有整饬兵备道,以布政司参政或按察副使担任,主管监督军事,并可直接参与作战行动。整伤兵备道一般都兼分巡道,即按察司之下的按察分司,负责司法和监察事务。正因为如此,苏松兵备道许宗鲁简称许兵巡。因为是本府官员被杀,本府没有拟罪的权力,而所以方知府把供词移交许兵巡,经过许兵巡的审讯,还是供认不讳,因此许兵巡判决:琼娘凌迟,其余都是斩刑。

为了维护王朝的体面,他在判词隐去张仲的所有恶行,还隐隐约约地透露张仲是让人民怀念的好官,陌生路人都为之痛哭。就这样,他让4个女人为一个贪官加恶夫的人抵命,也难怪判决执行以后,一片哗然。据载:琼娘等人被处决以后,“松江府治遍地生毛,细如发,五色俱备”,而不久就有倭寇数百突入上海县街巷,杀死男妇无算,都是因为琼娘等人蒙冤,因果报应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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