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宿都在做梦。梦中,我又回到安徽广德的小镇上工作了。同事还是之前的同事,只是,我们在一起工作的场所,却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早上醒来,坐在床上,惺忪地眯着眼,久久都在回味梦中的场景。竭力想着梦中的细节,却发现,梦里的画面,就像掌心中紧握着的细砂,越想留住,顺着指缝流出的速度就越快。
烟花易冷,好梦由来最易醒。梦亦如朝露,转瞬间,就从记忆里消逝了光芒。
今天上午,家里来了客人。笑谈中,说起了我在江南的这段往事,我突然想起来,我离开烟台,去江南的日子,刚好就是五年前的今天。
昨夜的这个梦,莫非,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年正月十五的傍晚,正是万家灯火,烟花漫天的时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我和我的同事们,在火车站后面的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南方的大巴车。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啊?失业在即,前路茫茫,人到中年,敢问路在何方?
第二天午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安徽省广德市的一个小镇上。哦,对了,那时候,还是广德县。
小镇位于皖苏浙三省交界的地方。从我们住的地方距离江苏省和浙江省的地界,都不超过十公里。那时,我就职的公司,是个有空气污染的行业。能在这种地界建厂立业,公司肯定也是考虑到了最现实的纠结。
年正月十六的午后,我们抵达了小镇。那天,淫雨霏霏,江南潮湿阴冷的天气,一如我们那时的心情。更加阴冷的,还是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食材,都要比烟台的物价,贵出一半以上。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来到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小镇上,居然能让我感觉买不起菜了。此中滋味,灯火阑珊,只想一醉方休。
第二天早上,小镇还在一片漆黑中沉睡。依旧是细雨淅沥,我一个人,借助着昏暗的路灯,开始了我在江南的第一次跑步。那天,手里始终都攥着一根木棒子,随时准备应对从路边窜出的野狗。
犹记得,那场雨啊,沥沥拉拉,断断续续的,整整下了半个多月。直到出正月了,某天,在公司工作的时候,走出车间。突然看到太阳了。那一瞬间的喜极,盈眶了,想哭,同事在面前,强力忍住了。
小镇分公司的同事来自五湖四海,在我的印象里,来自河南的同事,比当地人还多。开始的几个月,之前最担心的饮食习惯,我倒是适应得很好,只是,听不懂同事们的方言,这是个大问题。
直到有一天,我居住的小区,突然来了一个黄梅戏的戏班子。晚上去看戏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搞明白了,同事们相互之间说的方言,几乎等同于黄梅戏的人物对白。也就是在那天,我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当地人的方言,我也能理解到六七成了。
我来自即将关门的烟台分公司,被派到安徽小镇上的分公司工作,我能有压力吗?很显然,在工作的层面上,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选项。所以,来小镇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就去了敬亭山,第二个周末,我去了灵山大峡谷。紧接着,我去拜谒过李白墓,朝圣过采石矶,去芜湖的响水涧看过油菜花,去徽杭古道徒过步……在江南工作的四年里,除了夏天最热的一个月,不敢出门之外,其他时间的任何一个周末,我要么是在跑步的路上,要么就是在游山玩水的路上。
这四年,苏皖浙沪一带,包括江西的北部地区的庐山,三清山等,稍有名气的名山大川,旅游胜地,骑行线路,基本上,我大都走过了。
这其间,我最为感谢的,就是我的大行折叠自行车。这四年,这辆车,几乎就是我的旅行途中的依赖。小镇距离江苏省宜兴市的太华镇,只有十公里。而这十公里内,没有公交车,就连长途汽车,每天也只有一两趟。
在小镇工作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去过宜兴的次数有多少呢?单单我写的游记,至少也有四五万字。这期间,几乎每一次,都要借助于我的折叠自行车相伴。
小镇距离星云大师的祖庭,宜兴大觉寺,大约是22公里。我骑着自行车,在大山中,在竹林里,穿行十几公里后,很快就到了。在大觉寺的廊房一隅坐下,或沐风竹涛沙沙,或聆听佛音悠扬,或持着一本书,化身入佛海无涯的世界里。此间感受,这世上,何曾有二。
公司驻地南面,有一个尚未完工的厂房,四周是一条正方形的道路,环一圈,刚好是2.1公里。跑十圈,就是一个半程马拉松。那段时间,下班后,我时常会去这里跑步,乃至于,跑友芮老师给这条线路,取名为爱水小道。
此去经年,爱水小道,还无恙乎?
感恩在广德工作的这段时间,也感谢广德当地的同事们,给予我的关爱。同事YK知道我特别想去广德空难的现场看看,苦于交通不便,不得成行。清明假期的时候,他忙完了家里的事情,急匆匆地就接上我,驱车近百公里,带我去拜谒了中国空军迄今为止,损失最惨重的空难现场,祭拜了先烈们的墓地。
同事知道我喜欢吃笋,而冬笋又稀少,家里的老人挖到了冬笋,也会带点给我尝尝鲜。
…………
往事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五年后,遥想当年那个躺在大巴车上,对未卜之前途,惴惴不安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如果能够穿越时空,我特想和他说,
别怕,往前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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